锦堂藏玉第120章 暗桩初动
炭斗余温在指尖凝成细汗混着未散尽的星砂碎屑竟在掌心烙出浅淡的梅纹印记。
沈静姝在黑暗中静坐至更漏敲过三响寒意顺着银鼠袄的针脚渗进骨缝才摸出火石引燃烛芯。
橘红光晕漫过案头将青鸾簪的釉砂映得透亮也照亮她眼底沉凝的光 —— 那是淬过寒雪的决绝比昨夜更甚三分。
母亲留下的名录在脑中愈发清晰西市墨韵斋的铜钥匙还藏在簪杆中空处冰凉的金属与釉砂珠隔层相触像母亲与她的指尖相抵。
剩下两处暗桩如双星悬在心头:东郊落霞观太远贸然前往易引猜忌;南城福瑞当铺的 “密件寄存” 恰是燃眉之急 —— 床底暗格那只鎏金铜盒安氏手札的墨迹还未全干半枚龙鳞残片的星砂釉层在暗夜里泛着微光留在听雪堂一日便多一分被萧煜察觉的风险。
翌日雪霁檐角冰棱滴下的水珠在阶前凝成碎玉。
沈静姝取来素笺写下 “祈福抄经” 字样特意点了文华堂的名号 —— 那是南城文人常去的老字号据《长物志》所载此类书斋多 “列书架三二设画案于窗下鼎彝数件点缀其间”最易藏行迹。
管家见笺上字迹恭谨又闻是为太夫人祈福果然只派了车夫与一个名叫 “阿福” 的小厮跟随腰间连佩刀都未带。
马车碾过积雪的声响格外清脆车帘缝隙里漏进的风裹着南城特有的气息 —— 香料铺的安息香、酒肆的糟香还有文房店独有的松烟墨味。
文华堂坐落在杏花巷深处门面是乌木匾额配铜环推门时风铃轻响与《遵生八笺》中描述的 “书斋清供藉此悦心” 景致暗合:靠窗设一张花梨木画案案上摆着端石砚与铜制水注博古架上立着青铜觚插着两枝初绽的红梅墙角的灵璧石旁燃着一炉沉香烟缕细得像墨丝。
“夫人可是要选祈福用的净纸?” 掌柜是个留山羊胡的老者指尖沾着墨渍说话时带着宣纸的绵软气息。
沈静姝颔首帷帽的纱幔轻轻晃动:“要澄心堂的素宣需无纹无染的再取一两块胡开文的松烟墨要乾隆年间的老墨。
” 她刻意提高声量眼角余光瞥见阿福正盯着门口的冰糖葫芦摊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钱袋。
半个时辰里她逐一审视宣纸的帘纹又将墨锭凑到鼻尖闻香 —— 老松烟墨带着松木的沉郁新墨则多了几分烟火气。
掌柜耐心极好取来砚台当场研墨墨汁浓得发乌边缘泛起银亮的光晕恰如母亲信上的釉砂墨。
待掌柜转身去取锦盒包装时沈静姝足尖轻点悄无声息滑到最里层书架前。
底层堆着些蒙尘的杂记《南柯游记》的封面已被虫蛀出细孔书脊处的浆糊开裂露出里面的竹纸。
她依暗号规范用留着半寸指甲的食指在书脊第三道裂痕处轻划 —— 指甲沾着昨夜研墨时蹭的釉砂粉划过之处留下极淡的银痕恰成一朵五瓣梅花。
动作快得像风吹过书页待她踱回案前时指尖的釉砂已蹭在袖口暗纹里。
“夫人您瞧这墨锭断面如镜面是真正的老料。
” 掌柜递来锦盒沉香气息混着墨香漫过来。
春雨上前付银时沈静姝忽然听见内间传来画轴碰撞的轻响随即一个穿青布短打的年轻人抱着宋锦包裹的画轴冲出来肩头还沾着松针 —— 东郊落霞观的三清殿前恰植着一片古松。
“哎哟!” 年轻人撞过来的瞬间沈静姝下意识侧身护住藏着铜钥匙的衣襟。
对方的手擦过她袖口时一个冰凉的硬物 “嗖” 地滑进袖袋触感像玄铁带着雪后的寒气。
“小的该死!” 年轻人声音发颤却在低头时飞快地眨了眨眼眼尾有颗极淡的痣 —— 那是母亲信中提过的 “影蛾” 暗记。
坐回马车沈静姝立刻拢紧袖口。
帘幕隔绝了街市喧嚣她借着从纱幔透进的天光探手入袋摸到那枚比指甲盖略大的令牌:玄铁铸就一面刻着振翅的雨燕羽翼纹理细如发丝另一面光滑如镜却在特定角度下泛着星砂特有的银光。
这是阮家军锻造营独有的错砂工艺将祁连釉砂磨成粉混在铁水表层冷却后打磨光滑非亲传弟子不知其中玄机。
回到听雪堂她屏退春雨取来铜制镇纸压住令牌又点燃一支松明 —— 比烛火更烈的光线下她用 “影” 字令的棱角轻刮雨燕背面果然在燕尾处发现极浅的刻痕。
依照母亲教的显影法她取来案头的水注滴两滴清水在令牌上再用指尖蘸着研磨松烟墨的余浆轻轻涂抹。
墨浆渗入刻痕的瞬间两个篆字赫然显现:“缓行”。
墨色的 “缓行” 二字像两把淬冰的刀沈静姝指尖一颤水注 “当啷” 撞在砚台边缘。
为何缓行?她忽然想起文华堂外那个穿灰衣的身影袖角沾着的海南沉水香与萧煜书房的气息一模一样;又想起那年轻人肩头的松针 —— 落霞观的松针是三棱形而城中松树多为二棱这分明是暗桩在传递 “东郊亦有险” 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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